横亘着高耸的雪原

hujiao 2024-11-07 15:14:23 38

◆高原宽容所有粗犷和率性的横行

 

整夜潜伏在山腰、成群结队的白云

如一根根横挑着大山的杠子

清晨,听见太阳从近在咫尺的天边

发出尖利的鹰啸

这群白云便在响彻牧场的响鞭中

开始一步步腾挪。它们很重

大山不停地把它们从左肩换到右肩

右肩换到左肩,直到它们登上山顶

在云团的掩护下,白色的羊群

黑色的牦牛群横着,一步步逼近雪线

高原的风打着横,吹过来吹过去

高原的太阳,红在卓玛们的脸庞

高原的白云,系在康巴汉子的腰间

他们在晚风中前俯后仰地跳舞

围着想象中熊熊燃烧的篝火

他们长长的手臂鹰翅般地横着伸展

藏袍带风,横扫草甸横扫坝子

 

高原辽阔得足以宽容一切横向的伸展

足以宽容所有粗犷和率性的横行

如果不能在天底下无边无际地横亘

所有的高耸入云,都不过是细足伶仃

 

◆只有在雪域高原,海拔才值得铭记

 

只有在高原,海拔才值得铭记

每一串深红的数字,刻在我能触摸的山石

召唤素无野心的我,去得寸进尺

而附近一定有一两座雪峰,傲视众生

制止所有攀登的底线,不在脚下

竟然划定在天穹之上

而雪线以上,森林已经浑身针叶

如刀、如剑、如戟

蜇痛因缺氧而扭曲的足迹

 

属于冰雪的,还是交给冰雪来铭记

而我们,只能留下一垛小小的玛尼堆

留下一顶锥形的风马旗

把我们渺小稀疏的足迹

在每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打一个结

即使不得不放弃前行

也要把失去车轮的骨架,留在路边的

石墩上,还保持着车的样子

凝视着别人的奔驰

 

◆要么崇拜,要么畏惧

 

蓝色的波涛,遮掩海床与深渊

高原,却毫不掩饰它

一个劲的高耸,一个劲的幽深

崇拜与畏惧,仅仅在电光石火之间

便能来几番剧烈的折腾

我的心终日在巨大的落差里

咆哮,跌宕着折断,高昂着匍匐

 

任何生灵,在高原上都十分渺小

即使雄鹰即使兀鹫即使雪豹

因为一直仰视雪峰,白云

成为一顶顶掉落在地的冠冕

因为一直俯瞰雪原,双目

最终对任何光线无感

 

如果生来就在雪山,就在荒原

只有崇拜,才经得起摩天的崇高

只有匍匐,才经得起雪原的辽阔

人们背上驮起一座座寺庙钻进云层

有路无路,脚下和膝下都是虔诚

有风无风,都是不能停止翱翔的鹰

遥望连绵高耸的雪峰,全部是我

向蓝天举起的一片白旗

臣服之心,不含一丝杂质

 

◆ 在雪山之巅

 

站在雪山之巅,狂风吹走云冠

高耸的巍峨无疑是一种压力

压实冰雪、压实我粗重的呼吸

踩扁那些石缝中幸存的枝叶

找不到支撑的身体慢性地恐高

凭空无依的俯瞰,有时是一种煎熬

不如站在海底的深渊里仰视

谁也看不见我站着还是匍匐在地

 

前头是无穷无尽的高耸与巍峨

即使站上万山之巅,即使触摸到云底

我们与浩瀚苍穹的距离

并没有因此拉近,与无垠的天空相比

海平面上一万米,与海平面下一万米

没有区别

 

◆钢铁的掌心,一朵格桑花

 

他一直钢铁着,钢铁到牙齿

总是让履带最狰狞的一面坎坷自己

即使这样,他还是不可避免地

压塌很多走过的路,压塌自己

 

在咆哮的江岸多余地轰隆

在满坡乱石的危崖上寻找坚定

独臂老兵

一只铁掌坦然朝天、俯仰天地

那只手掌,为什么一直久久地摊开

决非亘古冰雪,冻结了握拳之力

而是因为

掌心正中,有一朵鲜艳的格桑花

这朵小花娇艳欲滴、很重很重

重得要用全副钢铁之躯

才能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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