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老太爷名号端正

二太爷的名号不怎么样

再往上刨

就不知道他们祖辈是什么行当

只从传下来的故事里知道

他们这一代已经是地主老财

再往上没有人知道了

知道的人已经把这些故事带进墓子里

说来也怪

祖传的懒蛋性情

到我这辈也没见少多少

老太爷在传下来的故事里

没什么戏份，大都是流传中的懒

背着胳膊满大街地转悠

也是亏了千顷良田

混个肚圆，娶了几房媳妇

要是没个家底

我想他肯定得饿死

不能假设，不然也到不了我这代

当哥的当家作主

二拐子拉大旗坐山头

整天是练枪玩炮的主儿

弄一帮弟兄给老宅看家护院

那个年代恶人多、土匪多

没事就去抢大户

二拐子拉大旗也是这个原因

后来都说他跟着去了台湾，谁也没证据

跟他唯一的联系

是当时还在世的老老姑

给老老姑的信碾转多次才到她手上

老老姑接到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久的年月

好歹是哥哥来的信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悄声地收起信来不敢出示他人

又赶上那个年月

藏着掖着的

直到死的时候，老老姑藏着的信纸泛了黄

人们这才知道二拐子真的去了台湾

信寄的不止是情

还是一份惦记

哥哥在那头

妹妹在这头

怀揣着的是祝福和期盼

虽然再也没有见面

翻翻信就能暖暖

(五)

老太爷传说中除了懒

还偶尔能从边角料里透出点内容

街坊邻居传说他比较仁慈

每年都会把牲口拴在大街口

供农忙的人用

那帮佃户满是感激

在那个年月

不是所有人都买的起牲口

这段故事我想八成有假

牲口肯定会供大家用

但绝不是出于仁慈

毕竟那些人都是他的佃户、长工

怎么用也是给他家捞钱粮

这个角度看

老太爷还是蛮精明的

挣了别人的钱，还赚足了眼球

不过，有件事倒是真的

老太爷能写会算，懂中医，会风水

村里后来的泥腿子医生

据说就出自他的传手

但不知中间传了几次

岁数差太远

也或者想借他的仁慈名声

其实

早年间

地主老财或者落榜的秀才举人

大都懂些写算、中医、风水之类

我爷爷他们也是这样

私塾里教出来的

我爸爸赶上私塾的尾巴的尾巴

没学成就被赶出来了

他碰上了那个疯狂的年代

传说里好像再没有老太爷的事

哪怕他几个儿子押宝似的撒网投奔

哪怕是他堂兄弟媳妇被绑票掏银子铜钱

哪怕他家老大迎娶附近财主家千金

都再没提过他

虽然爸爸说小时候见过他

但确实没再多提过

或许这老太爷后来天天躲在卧房里

不过，按照家里的懒性格

也不是不可能

历史就像落叶一样

有几个像样的捡起来做了标本

大都还是随风去了

或者化作泥土

再找就找不见了